由马恺之（Kai Marchal）编辑、柏林Matthes und Seitz出版社出版的《学以成人》一书，收录了杜维明2018年在第24届世界哲学大会“王阳明捐赠讲座”发表的《精神人文主义：己、群、地、天》的演讲。德国Matthes & Seitz Berlin出版社邀请了五位深受杜维明思想影响的青年研究者，以视频讲座的方式，向大家介绍杜维明和精神人文主义思想。
本文原载于德国图宾根大学中国中心通讯《中国论坛》（China Forum Letters）2022年第1期。
杜维明先生是当代新儒家的杰出的代表，他在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师从很多当时顶尖的思想家，比如说帕森斯、史华慈、杨联陞等等，他和德国的哈贝马斯先生也是多年的道友，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对他的交往理性也非常了解，对于马克斯·韦伯的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的分疏他也是很熟悉的，对整个启蒙运动以来的伟大的价值非常有体认。他同时对启蒙有一定的反思，我们认为在接受启蒙运动带来的伟大的价值的同时，要反思启蒙运动， 超越启蒙心态，为人类在全球大变局的新时代面临的共同的挑战提出一定的思想渊源。
在此基础上，精神人文主义是儒家第三期发展的重要理论之成果，是基于启蒙反思的创新性发展，当然也是社会与文明对话的创造性转化，是文化中国的根源意识之超越性突破，是全球伦理的重要精神资源之一。全球伦理，global ethics或global ethos，提倡者主要是孔汉思先生，他是一个在中国非常受尊重的学者，同时也是我们北大世界伦理中心的姐妹中心——图宾根大学世界伦理中心的创建人。我们和孔汉思先生有多年的学术交流。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我们对西方启蒙运动以来的世俗的人文主义，有一定的反思。精神人文主义首先是人文主义的，但它不是世俗的人文主义，它超越了人类中心主义，也超越了个人主义，同时对工具理性有一定的反思，就是对于以理性为中心的现代性，精神人文主义给出了一个应对之策，它不是二元主义的，它是存有的连续性，是即体即用的，也是即凡而俗的。它是人文精神的一次跃迁，是以一个活生生的具体的人为出发点，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杜维明先生（右一）2016年4月出席德国图宾根大学中国中心成立仪式
正如杜维明教授在2018年第24届世界哲学大会的王阳明讲座上所开篇所说的那样，concrete living person here and now，一个是 here，就在此地，还有一个是 now，就在此时，而且是具体的、活生生的人。在这样的基础上，精神人文主义才是作为一种地方价值的全球意义的开显。所谓的 a local value with theglobal significance，也是儒家宗教性一种豁显，是孔子仁的核心价值，在己群地天的四个维度的十字打开，是一种呈现，是一种对现实的关怀，也是新时代的新启蒙。
由于以具体的活生生的此时此地的人为出发点，因此与世界各大文明，包括希腊传统，希伯来传统以及与之一脉相承的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传统，还有印度传统以及柯慎士提出的第二轴心时代，所含涉的各大土著文明、地方文明，比如说北美印第安的文明，还有亚马逊雨林的，还有西太平洋的航海者，他们的这些文明和价值也要受到尊重和理解，如此才能够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实现这种重叠的共识。这种重叠的共识是变动不居的，是生生不息的， 是以人的语言来含摄所有的轴心文明以及各大这个地方文明之间的话语。
当然了，精神人文主义是扎根于文化中国的根源意识的，是儒家传统的“吾心即宇宙”现代诠释，是孟子浩然之气的当下实践，是孟王之学的自觉的继承和发扬。孟王之学就是孟子、王阳明。是身心灵神的层层设定和层层突破的为己之学。身心灵神是杜维明的体知儒学的重要的论域：既有身（body）又有心（mind and heart），又有灵（soul），还要有个神（spirit）。
精神人文主义它是即哲学即宗教的，当然精神人文主义是以儒家的仁为枢纽，在天地群己的四个维度上，逐步、具体、清晰地展开研究范式和思想讨论。他把地的维度进行了自觉的开显，也丰富了本有的天的维度，在天人合一的体悟中达到心灵的境界。
本文作者：王建宝
长江商学院研究学者
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副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