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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会专家


秦朔:杜教授你听了他们三位的角度,你可能会从根本上思考这些问题,你有什么想法和什么回应。你刚才提到我们要反思人类中心主义,这个就有点像中国过去关于西藏的很多讨论,西藏人就说你不能因为你们已经过上现代化的生活,让我们永远都在这样一种非常原始的状态里给你们提供一个乐园,他也要现代化。还有人要跟自然和谐,但是人类很多的历史,如果人不去征服自然,人会被自然征服。如果人没有最早从新世纪(19.710, 0.00, 0.00%)很多这样的过程,人可能都没有办法进化。这个东西是不是到了要反省人类中心主义的时候了,在不同的发展时段、不同的区域也不一样?这是我的提问。听了四个以后有什么样的回应,给我们分享一下。

杜维明:都非常有启发,就感觉到如果投票选择,有多少人希望是今天在水立方参加那么样热烈、那么有轰动效应的活动。当然这也不可能是一个人日常生活中所存在的,所以要打造。现在发现完全用这种方式还不行,以后还要用春晚的方式等其他的方式使那个热度持续维持下去。我想也有一定的限度,和项兵所提到的集体的短视问题有关系,有些非常热闹,它发展的非常迅速,但是它的持续性可能是有问题的。我们所考虑的是三年、五年、十年,还是多少年的问题。另外,我们的三个价值体系,其实我们多半都是从负面来理解的。负面来理解的话,就是商业文明基本上是消费文明,基本上是物质文明,个人中心主义;意识形态的话语多半是过分的注重权威主义,注重稳定团结,有一种从上到下的方式;传统文化我们所想到的不一定是孟子,也许是《儒林外史》,我们想到的是一个江湖一般的活动,不一定讨论到所谓的四书五经。另外这三个不同的话语,也有三个不同的价值取向。在80年代,很难得的机会不管是以代表社会主义或是自由主义的,或是儒家传统的,大家都可以坐在一起讨论,但是80年代过了以后到90年代、到现在,这三个分化的情况比较明显,共同讨论同样一个议题有很大困难,就是共性,大家有没有共同接受的一些基本价值,这是一个课题。另外和西方相比,特别和美国,我在美国生活的时间也相当长,刚才朱睿教授提出的我也能够有所感受,确实是如此。张总的意愿非常明确,也就是说在世界各地方旅行以后,我们现在的价值取向是不能持久的,不能带给我们利益的,必须有所改变,而改变的话必须创造我们自己的主体性,创造我们自己文化的特殊性。这也是我现在一直碰到的各种不同交战之下价值冲突的问题,我想可能还更现实一点,现代中国,就是当代的中国大陆,我们文化的积淀是太复杂了,我们说的文化积淀是我们的文化传统,而不是我们和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不是“传统文化”,是“文化传统”。我们传统文化里面有的是意识层的,有的是下意识层的。刚才我们谈的多半都是心灵的积习,没有仔细去分析它,但是它都起作用,所以我们应对不同场合的时候都让它起作用,如果你去分析它,你去想找到一种整合,找到内在的联系,你反而觉得非常痛苦,假如你不去分析它,就让它这样进行,反而没有问题。主要是因为我们的传统是从一个强烈的170多年反传统的传统发展出来的,这个在人类文明史当中很少出现,很多民族在发展历史当中都是强调民族的特色,有些是过火了,像德国的文化、英国的文化、美国的文化。但是我们这个文化,是强烈的反传统,这个文化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出来的,这中间不仅是反传统的,而且是极大的怀疑、极大的相对主义,同时有极大的工具理性的短期利益,从这方面考虑。现在我问到一个问题,现实使我们如何能够存活、如何能够发展。如果我们感觉到不满意,我们感觉到有所困难,而这个冲突的本身又没办法消减,我们有没有出路?还是说我们接受这个现实,为了适应我们必须用各种不同的语言系统、各种不同的价值取向?我抛出了一个问题,这就是我们的现实。我对张总的看法有两个态度,其他的是在现有的价值冲突使我们主动的走向一个多重的、多样的,比较圆融的方式。北大有一位教授,就说中国最好的大学,最精英的大学,我们在训练一个精致自我中心或者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意思就是说我们讲一个年轻人,17、18岁的年轻人,他读最好的大学,他的目的是一个利益问题,他现在运用语言的时候,他对他的父母亲,当这个父母亲对他有压力的时候,他可以体现一种个人的尊严,自由,日记我写的,我不能让任何人看,我有我的想法,我有我的做法,这是一个商业伦理和市场经济的想法。但当他在要求某些东西的时候,他可以变的非常温顺,可以把这个比较深刻的亲情的感情提出来,认为你非如此不可。有好几种语言反而变成一种功利运作的方式,所以功利心变的非常严重。现在我的问题是在功利考虑下,我们必须要有各种不同的方式来维护我们正常的运作,有各种不同的压力,各种各样的困扰。这个困境是不是就是我们的困境,而且没有办法跳出来的困境。我尝试做一下。我觉得是一个思想潮流的改变。现在一个新的情况很明显,改变从各个不同的迹象可以看出来。譬如为了气候问题,全世界国家集合起来,对气候都有所承诺,不管是有钱没钱,都有所承诺。所以法国开始做的一个工作就叫做“良知高峰”,这次“良知高峰”会议是把各种不同的人都找到一起,讨论刚才张总和朱教授提到的,善心、良心、理性这些每一个人都有的,每一个人都关注的。为什么在国际社会、在联合国[微博]开会、在世界贸易组织[微博]各方面不起作用?为什么一个外交家在家里面所讨论的价值和他代表国家来争取国家利益的时候,在会议桌上面所表现出来的狭隘的民族主义有那么大的差别?所以这个“良知高峰”基本上是从这个思路发展出来的。开始对资本主义的本身有一个新的提法,以前讲经济最明显的是把道德、价值这些东西剥离出来,亚当·斯密讲的经济就是利益,他所谓的利益就是大家都在追求利益,这个无形之手能够使国家富强起来,这是最有名的观点。现在重新讨论亚当·斯密的时候,不提倡这一点,就是“国富”,而是提倡他所提出的道德理念的问题,道德情操和道德感情。在他的思想里面,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希望其他人好的善意,叫利他主义,或者是同情感,如果这种很简单的同情感不发挥出来,真正的市场绝对会成为一个异化的过程。所以大家重新又来研究经济之父亚当·斯密他所讨论的问题。明天下午有一个教授会特别讨论到道德资本主义问题。到底人性这个观念在道德资本主义能不能发挥一个积极的作用。回到冯总刚刚提到的一个现象,我完全同意。台湾的社会人间佛教起到一个极大的作用,这是一个特别的佛教,这个佛教完全符合、完全体现儒家理论的佛教,是入世的佛教,他主要的目的是刚刚张总提到的,很像慈济那种讨论的,佛教讨论的不是出世、出家,而是人间佛教和人间净土,就是要在这个世界里面发挥它积极的作用。基督教也开始不是只讨论天国的问题,而是如何使天国在现实的世界里实现。所以我们讲的关怀地球的问题,不是一个很高而达不到的理想,而是每一个人在现实世界中、在现实生活中都极负责任,责任的观念完全落实到每一个个人,如果落实到每一个个人的话,后面出来的力量,就是每一个人都自然而然有的力量,那个力量能不能发挥作用。毫无疑问,游戏的规则特别是那么多的潜规则我们都熟悉了,都知道这个事情要用哪一种语言,假如都熟悉以后,我要问下一个问题,在这个语言的背后,还有没有更真实的友情、亲情,对国家、民族的认同?世界上也在问这个问题,中国何处去?毫无疑问中国的长项都已经体现出来了,在商业企业上面很多的长项都体现出来了。但它的文化信息是什么?其实就问的这个问题,将来什么样的中国人,什么样类型的中国人就成为领导世界往下走的四分之一的人口?它是什么样类型的,它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它追求的是什么,它所想得到的是什么,它期待自己的是什么,它期待只有的朋友、其他的人是如何的?从这方面来看,越年轻的人,因为科学技术的关系,互联网的可能性,生命共同体的感受也是越明显的。假如他们完全没有良知、良心、同情、关爱这种价值,它的价值被物欲横流的价值充分掌握,而父母各方面的利益都有导向,都在考虑将来自我的利益是什么,这个问题太严重,这个问题不是说官方或者企业精英,或者国际方面能够解决的,这个问题是所有的人,特别年轻人都感觉到你现在谈的这些课题跟我的身心性命直接有关系。我们了解到在现代化的过程中,我们还差的很远,我们还要现代化,我们还要改进,我们还要有经济的发展。6.5%不保的话,我们翻一番的可能性还有没有。但是6.5% 能不能一直保下来,假如说不能保的话,是不是我们整个民族复兴的大计划就崩溃了。还是即使不能保下来,我们做怎么样的人,我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基本原则,我们“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基本原则还能够,维持也就是刚刚讲的投资在人的上面,还是投资在制度上面,这是一个大的问题。这些选择不是空谈,因为我们现在不仅要现代化,而且最近很多朋友在企业都讨论,要有“化现代”的问题。我们定义现代性如果是从物质的追求、GDP各方面来看的话,这个现代性的本身是可以质疑的。我们的好处是从2013年开始,不能用GDP定义我们的发展,我们必须把社会、政治、文化和生态这些指标都带进来。如果这样带进来的话,我们的路就比较比较宽了。如果从交易成本说来,是不是亚当·斯密的理解是对的,就是一个诚信的社会,它的交易成本、沟通的可能、共同创造价值的可能绝对比一个没有诚信,诚信已经丧失到极大危险的社会更有利。一方面是走向一个不可逆转的形式,一个是要有一个自觉,良知就是一个自觉,这个自觉绝不是学术精英、社会精英想了,然后作为宣传用的,必须得使每一个人都感觉到这个东西是真的,古代讲的东西不是骗人的,在心里上确实有一个感触,而实际上在运行的过程中能够达到一种效果。如果你讲的空话、鼓励人的话、心灵鸡汤,实际上转化社会的能量是没有的,这是非常危险的,非常危险就是我们能不能相信我们的讲,这是一个大问题。如果刚才我们讲四种语言的话,我也是处在这个社会,我没有办法一定要用这种语言,我跟你们讲,你们也处在这个社会,你们也在用这种语言,但是这种情况我们是不安的,非常不安,而且到了一种焦虑,甚至家庭关系本身也有焦虑。我们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走上这条路,怎么办?我相信这种改变必须从自身做起。